第一百五十二章 明月旧事
第一百五十二章 明月旧事 (第1/2页)“两个镐京?”
“是的。”李西洲手按在亭栏上,“许绰说这几个月令你补了些诗书,可教你读过《诗经》吗?”
“……不曾。”
李西洲曼声道:“镐京与镐京相重叠啊,鱼儿和鸟儿相伴相依;若邂逅天上那美丽的游女,彼此相思不会有结局。”
“请恕卑职愚钝,殿下所言此事,与现下的联系是……”
“两个千年之后,朝代更迭,镐京沉沦,此地已改称长安。”李西洲道,“东晋末帝三十三年,一个叫江淹的人乘船泊在长安渡口,因囊中穷困,没有登岸休憩,便在船中睡了一夜。是夜下了很大的风雨,渭水波荡,第二天河面上铺满了黄叶,艄公唤了半天才将他叫醒,他们就此南下去了。”
“江淹从前声名不显,宦途潦倒,今次南归后却思赋如涌,写了许多传世的诗文,仕途也因此一路亨通。”李西洲依然望着太液冰池,“在三十多年后的晚年,江淹告诉他人,那夜他在梦中登入了灵境,灵怪赠了他一支五色之笔,于此生命将尽时他又乘船回到渭水之畔,依然孤自在船中安眠一夜,醒来后告儿孙曰:‘昔年梦中借笔,今我已归还矣,唯恨不能耽留奇景,竟归凡世’。”
“他在很多诗里插入那夜梦中的所见——‘灵境信淹留,赏心非徒设。’‘碧障长周流,金潭恒澄彻。’”李西洲低头轻提了下袖子,“又过了一千年,就是大唐之世了。”
裴液安静听着。
“御凤二十七年,柳公接到长安圣人的诏书,自永州奉诏赴京,这次起复于他而言十分重要,不异于潜渊振羽,然而在抵达长安城的前夜,其人却消失了整整两个夜晚。”
“谁也找不到他,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,而两天之后,他又莫名出现在驿站之中了。”
“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这两天的去向,甚至包括妻儿。此番回京他依然没有受到重用,改贬柳州,而这次离京之后,他频繁地涉足深山古潭,拄杖踏寻人迹罕至的幽冷清境,地处荒远,史书逸闻中都没有记载他在找寻什么,只作是失意人的一项排遣。”李西洲淡声道,“他只在给自己的诗中写道,‘灵境不可状,鬼工谅难求。’”
裴液在这讲述中再次体会到了那个雨夜拜访紫篁时的凉意,一种幽明瑰绝、不似人间的孤独。
李西洲敛手在袖:“这些年来,仙人台远访山河,遍汲古书,至今理出的就是这样一条断续的线,说是蛛丝马迹也好,说是牵强附会也罢,总之现在,它降临到我们头上了。”
裴液抬起头。
“你瞧,”女子抬手向太液对岸一指,虽然金铁遮面,但那淡漠的语声依然宛如将神情勾勒出来,“见到那座宫殿吗?”
裴液望去,薄雾已散,遥遥相望的对岸,一座孤伶的宫殿座落在那里,乃是落在林树掩映中,遥遥可见厚雪遮盖,那一片树都比别处要高大歪扭些,秃枝也凌乱,是无人修剪的样子。
很难想象皇宫中会有一处如此冷僻的地方。
“故皇后魏轻裾,是我的母亲。那是她生前居住的宫殿,叫作明月宫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听别人说起过她的事情吗?”李西洲声音轻了些。
“……只有,很少的耳闻。”
“那本宫讲给你吧。”
李西洲淡声道,微微向后偏头:“你上来些。”
裴液微怔一下,行了一礼,上了两阶,立在了这位殿下侧后,轻柔的红纱飘带就飞扬在他面前。
“其实我也没有真的见过她,只从一些故人口中听说。许济说,她异常美丽温柔,眼光望在云天之外,胸中藏着谁也说不清的秘密;李缄说,她洞察决断,古灵精怪,一笑起来,旁人就得忧心是不是又已被她捉弄……二十多年前她身居后位的时候,朝堂上没有腐烂的根系和蠹虫,世家五姓全都在暗处咬牙切齿。”
“那个时候她住在明月宫,是宫中唯一一座伴有御池的宫殿,皇帝把‘景池’开凿在这座宫殿之后,每至月夜,池面如镜,流淌尽波光和玉华,是为皇后独揽之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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